INVISIBLE

32.

 

夜晚之所以迷人，有时候就在于它的神秘和不可知。当夜色笼罩一切，没有人知道黑暗中存在什么。

摇摇晃晃的黑影被路灯拉长，它也许来自某个夜归的工人，也许是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，也可能是想趁着夜色掩护做些不那么合法的事情的家伙。

Steve倚着马车的厢壁，透过车窗望出去。先前的美食和美酒令他昏昏欲睡，不得不强睁双眼观赏窗外‘风景’提神。运转得比往素缓慢的头脑让他在看到某个场面后怔愣了两秒，才低呼了声收回视线，刚好迎上来自对面的男人的目光。

“我忘了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，”他迅速编了个理由，“是给那位Schmidt的，我答应为他整理一份简介。”

 

Steve是个蹩脚的说谎者，Tony笑笑，没有揭穿。

作为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观察的人，他很清楚让面前这个金发青年有此反应的绝不是临时记起的文件，而是那两个站在他们刚刚经过的巷口的绅士。血族的能力让他可以轻松地只一瞥就看清他们在接吻，想必之前好奇朝外张望的人也没有错过。

这种‘罪恶行径’在克里夫兰大街随处可见，人们早已学会假装某些不体面事情不存在。

值得玩味的是Steve的态度，Tony向后靠在椅背上。Steve不会知道他的双眼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，所以此刻那张年轻端正的脸上的困惑是真实的。

或许他该为Steve蓝中带着金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嫌恶而感到欣慰，尽管这种欣慰很快又转变成某种更为复杂的感觉——这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，所以对于某些事的反应并不值得在意。

 

“看上去你不太喜欢夜晚的景色。”

之前的小插曲之后，Steve不再随便朝外张望，改为低头凝视自己摊放在膝盖上的手掌。听到Tony的话之后，他立刻抬起头来否认：“不，没有，我只是在想那些传说。”

“什么样的传说？”

“在夜晚出现的神奇生物。”Steve抿抿嘴唇，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，“鉴于伦敦的黑夜和浓雾如此充满神秘气息，会让我感觉那些传说的生物真的存在，比如Red Cap……”

“那些戴着红帽子的小矮子妖精？”Tony挑挑眉，“说起这个，之前某个晚上我在东区倒是仿佛见过。”

“Red Cap？”Steve抽了口气屏住呼吸，又很快放松地笑出来，“别拿这种事开我的玩笑，很有可能我会当真。”

“不不不，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是在八月，我坐马车路过怀特查佩尔区。那里当时应该是刚刚发生过不幸事件，警察们正在四处忙活。我没有停留，于是在继续向前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，就在那里看到了那个神奇的小生物。”

 

Tony能看到Steve的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。他甚至能‘听到’这颗漂亮脑袋里的齿轮在记者的职业本能作用下高速转动。他等待着，直到Steve开口提问。

“是那个案件么？”金发青年显得很谨慎，“你真的看到了Red Cap？”

Tony沉默了一会儿，在气氛越发凝重时大笑出声：“当然是假的，Steve，你实在是太可爱。”

“停止你的胡说八道。”Steve在怔愣后显露出恼怒，“我说过很可能我会当真，尤其是在我如此信任你的状况下。”

“称赞一个可爱的人可爱算不上胡说八道。”Tony看着Steve不悦地转开头，明白自己不该继续逗惹他，“虽然我没有见过Red Cap，但是我觉得我可能看到了别的，比Red Cap更可怕的东西。”

“那会是什么？”Steve撇了下嘴角，看上去虽然还对自己被戏弄这件事感到不快，但是这种情绪已经被好奇心盖过。

“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鬼怪、妖精、吸血鬼更可怕，那当然是……”Tony顿了顿，在Steve睁大眼睛露出那种‘求求你快告诉我’的表情后才说下去，“人类本身。”

 

也许是觉得自己再次被耍弄了，Steve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几度：“这完全……”

“听我说完。”Tony打断他，“那是在我决定来伦敦之前，为工厂选址是件非常需要时间和耐心的事。我几乎跑遍了半个东区，为了找一个合适且价格合理的地方。”他停了停，满意地发现对面的听众正全神贯注地等待下文：“不过那天我会在早晨四五点路过并不是为了工作，而是前一天晚上稍微多喝了几杯。好吧，让我们言归正传。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然后没过几天我就暂时离开英国。这是我第一次对人提起这件事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你很可能看到了凶手？”

Steve不自觉地向前倾身，这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，让Tony忍不住舔舔嘴角，制止自己扑过去将这家伙按在座椅上。

“不，我没有这么说。”他抢在Steve皱眉想要说什么之前补充，“我只是刚好在附近看到一个戴着礼帽、穿着带血的大衣、提着一个小箱子的男人。”

 

.TBC.